今天，我们为您推出无讼阅读律界频道“所有人问所有人”栏目的第22期问答。
本期问题来自一位法务，她觉得在目前的工作中成长缓慢，想要转型做律师，但是又有诸多顾忌。为此，无讼阅读再次邀请到了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的游云庭律师来回答。他曾经在两家企业担任过法务，而后转型为互联网领域的专业律师。希望他的回答对有意做律师的法务们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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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问：
我是一名女实习律师，目前在一家民营企业做了将近一年的法务。我就职的民营企业是典型的家族企业，董事长是一位非常勤奋的企业家，企业的大小事都要过问，不肯放权。企业的高层都被家族成员控制，企业的发展遇到瓶颈。法务部在该企业地位一般，该企业法律事务纠纷常见的有：大量合同审核，相对较多的职业打假人投诉纠纷，极少量诉讼纠纷。而我在该企业的一年，自我感觉成长十分缓慢，诉讼、庭审经验几乎没有任何增长，非诉业务方向的合同审核、文书起草长进较大。但我又深知律师非诉业务做得好的基础，是诉讼业务。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是继续在企业做法务还是不顾一切做社会律师呢？难以选择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家庭原因，家里有两岁的孩子，孩子从九月份开始送到宝宝班上学，家中没有老人帮忙看小孩；二是收入原因，虽然在企业无趣，但是每个月有4000出头的固定收入，基本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而做律师，刚开始的收入是基本没有保障的。
我先归纳一下这位朋友的问题：
一、目前在家族企业工作，工作审查合同为主，工作的权力、自由度小。
二、企业发展前景不明。
三、子女小，家里无人照顾，作为母亲需要兼顾家庭。
四、家庭支出需要工资收入，担心做律师没有保障。
下面，我就结合我的法务经历回答一下问题吧。先声明，本文所说的律师是自己负责接业务、处理案件的提成制律师，而不是聘用律师。
一、我的法务经历
我曾在两家企业担任法务工作。第一家是国有贸易企业，有进出口业务、房地产业务、钢材内贸业务。因为国有企业的管理短板，公司坏账很多。我作为一个应届毕业大学生进入公司，成为唯一的法务，所有涉及法律的事情都由我负责或者牵头处理。
我当时主要的工作是几个重大诉讼的处理：大的诉讼配合外部律师，小的诉讼我都自己处理。此外，公司的年检、股东、董事会的变更这些工商事宜也由我处理。在后期，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诸如审查合同、配合公司上市等内控事项上。
我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四年，比较愉快。虽然起始待遇低，但随着个人能力的展现，待遇上去了，还有了一定的权力，比如吃饭送礼的报销权，聘请外部律师的推荐权等等。后来，因为国企上市失败，前途不明，我才去考研专职读书。
研究生毕业后，我去了盛大网络公司工作，担任知识产权部法务顾问。我入职时，盛大创始人陈天桥是中国首富，企业发展雄心勃勃，我也一度产生在盛大工作一辈子的想法。但工作半年之后就发现了一些问题：盛大虽然是上市公司，骨子里却是家族制民营企业，公司就是老板的一言堂。企业内部关系比较多，法务中心内部部门间，其他部门和法务中心间，新员工和老员工间的关系都很复杂，要处理好每一个关系都必须费很大心思，而我不喜欢整天花心思在这上面。
我工作的职责是知识产权业务的法律支持。虽然也会处理一些诉讼业务，但工作的重心还是在审查合同、知识产权申请等非诉业务上，个人发挥空间不大。我入职大半年之后，陈天桥寄予厚望的盛大盒子业务遇阻，不少有影响力的员工离职。我也因为不太能适应企业内部的复杂人际关系，工作了不到两年就选择出来做一个独立执业的提成律师。
二、法务经历对我做律师的帮助
做律师后，我发现法务经历对我的律师业务有非常大的帮助，尤其是在业务水平和人脉两方面。
1. 业务水平
法务工作让我了解了企业运行的规律，企业开拓业务时的法律诉求，以及企业家或者企业内部人员在遭遇具体法律问题时自身的环境及立场。此外，在企业工作还让我对法律产业有了更深的理解。
打个比方：企业家就是金矿开采者，法务是金矿开采者聘请的内部安全生产监督员，律师就是外部的采矿安全设备生产者。如果安全设备生产者没有下过矿井，那他的生产技术再好，也提供不了接地气的安全设备；如果负责设计生产矿山安全设备的人担任过金矿内部安全生产监督员，那金矿主对这个供应商一般会比较放心。
因此，如果你将来志在做为企业服务的律师，在企业内部处理过法务工作一定会给你的律师工作加分。律师的立足关键是能为客户解决问题。一般来说，做过企业内部法务的人更了解企业，在处理问题时更能提出有的放矢的方案。
2. 人脉
法务的工作让我找到了更多客户。
刚开始做律师时，我没有一个客户，后来通过在网上写博客，分析互联网产业的法律纠纷才逐渐找到了客户。但是，如果没有企业的工作经历，我的博客文章的分析就不一定能那么准确的把握事件的脉搏，也很难为我找来案源了。
同时，盛大网络有很多同事出来创业，他们中的多数人虽然原来和我不熟，但在我通过博客拓展市场有了知名度后，很多盛大的老同事有法律需求时就会找我。由于从同一个企业出来的渊源关系，他们对我比对一般律师更信任，所以我的客户中有不少是原来的老同事，这也是在企业内部当过法务的好处。
三、选择做律师或法务的利弊
律师和法务，并不存在哪个好哪个不好的问题，关键是你适合哪个职业。就我这种个性比较自由的人而言，虽然我的律师业务从法务工作中受惠不少，但如果能自己当律师找到业务，我还是喜欢当律师。
1. 好的法务职位性价比高于律师。
如果企业发展正佳，而你又获得了他们法务负责人的职位，那么恭喜你，你上了一条康庄大道，一门心思干好本职工作即可名利双收。
律师是专业人士，法务是管理职位。大公司的法务负责人管理一个团队，为公司发展披荆斩棘，从个人的成就看，法务肯定是大于律师的。巴菲特选的继任者就是律师，国内的企业，比如盛大，最近也选了法务负责人做CEO。这个平台比律师的大，所以成就也大。
如果你进入了高速发展期的企业工作，也是很不错的机遇，现代股权激励制度让这些企业的普通员工也会有很好的回报。
与之相比，提成律师需要自己找业务，市场竞争残酷，很操劳。总体而言，不如上面这些职位性价比高。
当然，这样的职位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需要你有能力，同时遇到了高速发展期企业的机遇，还把握住了。如果要进入利润较好的大企业的法务部工作，更是需要出众的自身条件和很多年的工作经验。
2. 律师有“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优势。
国内企业的法务部门普遍不及业务部门强势，这是我国的发展阶段和法治环境决定的。我国正处在高速发展期，企业在面临业务发展和法律风险冲突时，除非是刑事风险，其他风险下都应该业务发展优先。毕竟对企业来说，在高速发展期，丧失市场被剥夺发展机会才是最大的风险。
另一方面，现在的法治环境对违约、侵权等事项的赔偿金额都不高，十赔九不足是现实。
所以，在和竞争对手博弈时，企业往往无所不用其极，法律风险并不是首要的考虑因素。在这个背景下，法务部门在和业务部门产生分歧时多半不会被老板支持。
记得在盛大时，我这个法务的观点就经常不太被业务部门待见，有时业务部门明明没有道理还会批评我们。但当了律师后，碰到的客户对我都很尊重。其实，我的风险分析和公司内部法务差不多，但因为位置不同而产生了被“礼贤下士”的感觉。无他，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尔。
3. 律师的自由度比法务大。
提成律师自己是自己的老板，约束自己决定权的唯一因素是市场，所以自由度较大。如果不在乎收入多少的，还可以过得更随性。当然，提成律师的自由也是饿死的自由，在残酷的市场竞争面前，找不到业务就没有收入，只能被迫转行。所以，提成律师的自由是要有业务基础做后盾的。
法务是公司内部员工，受公司层级管理制度的约束，很多时候权力被限制。我在第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因为是唯一的法务，所以权力较大，可以比较自由地安排工作时间、报销，推荐律师。而在盛大网络工作的时候，我的权力就很小，公司管理严，几乎没有空间。
后来我发现，法务有权力不是公司的常态。好的公司一般管理都严，公司的管理制度法务必须遵守。同时，在很多公司，哪怕是法务总监也不一定会有聘用律师的决定权，聘用律师或者其他外部供应商的权力都是由公司老大掌握的。
四、给提问者的建议
提问的这位朋友是女同学，家庭负担重，从事法律实务的经验也不够丰富，所以我的建议是：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
翻译一下：提成律师需要找业务，自己面对残酷的市场需要一定的实力，尤其是，法律工作是吃经验饭的，愈陈愈香。你目前经验不够，而且还要照顾家庭，不能在精力上全情投入，你如果没有收入也会影响家庭，这些都是后顾之忧。如果贸然当律师，失败的风险比一般人要大。
我建议你做的事情是：
或者立足现在的企业，勤勤恳恳地用心工作，取得老板的信任，在企业业务爆发时随企业一起快速成长。虽然前文说了，外部律师的观点更受公司管理层尊重，但说起信任度，还是内部法务更胜一筹。到底是自己人，所以老板更放心让法务处理工作。如果你帮他处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不少敏感的事情，老板不会也不敢在待遇上亏待你。
或者换一个更有前途的公司做法务，不行就隔几年再换一家做法务，直到找到合适的雇主，或者直到有了足够经验和人脉，可以出来做提成律师为止。
最后，你有个观点我不太同意：律师非诉业务做得好的基础，是诉讼业务。
我现在诉讼和非诉业务都有。我个人的观点是，人的精力有限，专门做诉讼或者非诉会比两种都做要好。不存在诉讼是非诉基础的问题，做好这两种业务都需要责任心、经验和水平。
最首要的是责任心。责任心强出纰漏的概率就小很多，有了责任心和多学习，水平也就会上去。经验虽然是处理事情的次数上去才有的，你无法把控，但通过学习增强能力仍然是你可以做的。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网上有那么多的判决书，也可以帮助你学习诉讼。如果学习得当，又有诉讼实战机会，你很快就可以进入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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