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2016年4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法院法庭规则》的决定》（法释［2016］7号）。决定修改文里有：“出庭履行职务的人员，按照职业着装规定着装。”也就是说，从5月1日开始，律师出庭必须要穿律师袍！否则，予以警告也，予以训诫也，予以责令退出法庭也，予以强制撵出去也！

(图：美国最高法院法官）

反正就是必须穿律师袍！就好像你有个霸道女朋友，她呢，当然也是为了你好，比较在意你的形象，于是警告你说，你出去必须给我穿老娘为你选的衣服，否则你就跟我滚！

除了感激之外的话

有人关心你的职业形象，这当然是好事，我们应该对好意表达谢意，但同时我们也要对好意表示警惕。因为，好心办坏事，这是常有的事情，翻开历史书，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罄竹难书！所以，我们如今明白了一个道理：让我做得更好，这确实是你的善意，但我宁愿过得不好，却是我的权利。

这里虽然只有小小的区别，但却是一个大大的问题。

我上大学那阵，一头乱长的头发，领导看不过去，要求我必须去理发，结果我和他大闹一场。大学生该不该注意形象？该不该去理发？当然该！假如是我女朋友叫我去理发的话，我屁颠屁颠就去理发店了。但是学校叫我去剪，凭什么？我有愿意为女朋友的开心去放弃不修边幅的权利，但我有什么理由为了学校的仪式感去放弃这个权利呢？

（图：美剧《金装律师》）

仪式感

仪式感需不需要？当然也需要，生活本身就是需要仪式感的，何况工作。但是，有个问题却是大家所忽略了的。仪式感是需要自愿的参与，而不是强迫的加入。弥撒也好，礼拜也罢，都是一种自愿的，所以他才会有更多的精神价值。否则，这就不是仪式感了，这就是洗脑。
 

我们喜欢英美法系里面那些代表庄重仪式感的玩意，以为那就会让法律感觉更神圣。你看，连证人宣誓都要一手按在圣经上，多神圣。可是，你叫穆斯林去法庭上作证，法庭会强迫他必须按在圣经上宣誓吗？我们有个成语比较好玩，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

（图：美剧《傲骨贤妻》法庭戏）

让市场决定穿什么

市场是个伟大的东西。他虽然无所谓好意与恶意，但是他实际达到的效果比很多人苦心孤诣的善意要好得多。我们苦口婆心喊了20年的要发展清洁能源，却不如特斯拉在5年时间做得更多。

动机。在竞争中获胜的动机。公司制的律师事务所要提升自己的职业形象，要规定律师平时或出庭应该怎么穿，因为他要胜过对手，就必须要在客户、市场面前去展示自己的专业性和良好的职业素养。作为律师个人，他要收更多的钱，获得更多人的委托，那他也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否则，他就只能喝西北风。

但是法院呢，他的动机？他看着律师职业形象不佳，心里气；他看着律师衣冠不整，觉得烦；他觉得律师这样不修边幅恐怕没有生意，心里急。他是好心。但是好心有什么用？好心就可以让他们有饭吃了？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实在不想说文革的时候，那时，他们表达的不是好心和好意吗？他们不是在拯救人们吗？

（图：美剧《绝望的主妇》法庭戏）

允许不穿律师袍的重要性

差异化很重要，这不仅仅涉及到自由。从大处讲，人类的演化，不过是一小撮不安分的猿猴在不断的冒险中，寻找更好的生存策略，并获得了进化的优势而已。而且，人们文明的进步，不也是一小撮人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人带来了科技与文明的进步？法律要保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化，其实是在保障人类的文明有条件持续不断的进步而已。没有了差异化，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死水一潭，不会有前途！

在律师袍这个问题上。在现有的市场氛围下，不修边幅的律师，他不穿律师袍，就难以获得市场的认可，但是他依然会固执的保持自己的自由，怎么办？你的好心没有什么用，有用的是他的动机和动力。

只有残酷的市场才会让他们明白，是乖乖穿上西装、律师袍迎合市场，还是固执，坚持自己的自由？偏执狂们为了战胜市场，他们发展出另外的技能，比如法律知识储备、管理和输出，比如创造性的发掘更多的法律服务领域，甚至去改变整个法律服务的模式。穿着律师袍，规规矩矩、舒舒服服的律师们没有动力去求变，但是，他却有动机和动力去变革。

而这种变革，才会带来整个法律服务行业的真正进步，才会真正的为更大多数人带来福祉！而一件律师袍可以为人类文明带来福祉吗？！

（图：美剧《本色律师》）

最后一点法律的问题

最高人民法院的这个规定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那就是最高法有权去规定律师在法庭上应该穿什么吗？他的权力从何而来？这是否在他的权责范围内？假如他要求的是法庭的纪律，那服装跟纪律有什么样的关系？他可以要求律师穿什么，那他就有同样的权力要求证人穿什么，旁听人员穿什么……

（图：美剧《波士顿法律》）

嫌犯受审都可以不用穿囚衣了，

为什么律师非得要穿律师袍？

难道法庭是一场舞台剧，

得为观众提供一场精致的演出？

实习编辑/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