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祖锋 广东万林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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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职调查，是律师非诉业务的一项基本工作。如何开展尽职调查，是一门非常具有技巧的工作。本文以担保项目中法务尽职调查为例，阐述尽职调查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调查提纲的重要性。

一、案例介绍

1、项目基本情况

Caa公司是一家从事矿产开采、矿石贸易的企业，主要生产、销售：精铁矿粉、精铜矿粉等多元素金属，自有矿山1个、选矿加工厂2个，拥有2条生产线，年产量15万吨。

经过近几年发展，Caa公司逐步建立和巩固了上下游客户稳定的贸易伙伴关系。选矿加工厂向市场收购小型矿山的铁矿石进行加工，上游客户主要是小型矿山；下游客户主要是国内大型钢铁企业。

为了增加流动资金，Caa公司向caa银行申请2年期1200万元贷款。由于Caa公司及实际控制人不能为本笔贷款提供符合银行规定的抵押物，caa银行便向其推荐CAA融资担保公司（以下简称“CAA公司”）。

CAA公司受理了Caa公司的担保申请，并安排了业务人员贾某某跟进。贾某某首先仔细阅读了Caa公司提交的基础资料，然后拟定了项目调查提纲，具体如下：

（1）项目的基本情况

①Caa公司基本情况：发展历程、经营范围、关联企业、所处行业现状、经营方式、上下游关联企业等。

②经营者基本情况：经营者的成长历程、个人能力、管理水平、个人资产、关联人员情况。

③借款用途：借款额度、期限、还款方式的合理性。

（2）第一还款来源：核实资产、负债等财务资料，尤其关注销售收入、利润率、银行负债等情况。

（3）第二还款来源：核实Caa公司关联方、反担保措施中所涉及的保证人及财产情况。

（4）Caa公司及关联方的资信：核实Caa公司及关联方的涉诉情况、信用情况。

2、调查提纲的实施

CAA公司业务人员贾某某依据上述的调查提纲，利用书面审查、现场调查两种方式，通过约见经营者及其关联人员、向第三方核实等方式，完成了对调查提纲涉及事项的深度调查。

（1）对项目基本情况的调查。

Caa公司所在的县城矿产丰富，矿业也已经成为当地支柱产业。李某某早年从事过服装贸易、餐饮、网吧，积累一定资金，后与他人合作开采铁矿，最后独立开矿，并延伸到矿石贸易。

经过到工商局最新查询到的Caa公司工商注册资料，了解到该司成立于2000年，注册资本800万元，股东为李某某。Caa公司经营范围：各类矿产品及瓷土矿（国家限制经营的矿产品除外），松香及其系列产品，建筑材料，河沙，石材，竹木制品，购销；地磅公称服务。

由于Caa公司称以自营矿山为主，所以核实其采矿的合规性成为本项目重点。CAA公司业务人员贾某某在调查中发现，Caa公司有《矿产资源勘查许可证》（探矿权凭证），但没有采矿权，其关联企业的《采矿许可证》已经过期。Caa公司实际控制人李某某称有探矿权就可以开采。贾某某听后心存疑问，回来查阅了相关法律法规。

《矿产法》第三条规定：勘查、开采矿产资源，必须依法分别申请、经批准取得探矿权、采矿权，并办理登记。此外，贾某某还咨询了当地矿产管理部门，得到回复是：采矿权是开采的唯一合法证件，探矿权不能替代采矿权。显然，Caa公司目前已经不再具有合法有效的《采矿证》继续进行矿产开采，存在合规性风险。

（2）对贷款用途的调查。

在调查中，李某某对贷款用途、额度、期限未做出详细解释，只说目前需要投资开发新的矿山，但无法解释目前已有的矿山存货较多、产能充裕的问题。而推荐该项目的caa银行客户经理却认为本项目李某某提供了500万元别墅抵押、价值700万元的租地自建厂房做抵押，可以操作1200万元贷款。CAA公司贾某某觉得李某某和caa银行客户经理对贷款用途、额度的不同解释，让人生疑。

（3）对第一还款来源的调查。

为评估Caa公司的还款能力，CAA公司贾某某要求其提供近一年的银行流水（含个人结算户）、电费单、纳税申报表、过磅单，以及近3年的资产负债表。李某某称公司管理简单，很多财务原始凭证已经丢失。在贾某某反复要求下，Caa公司终于提供了近一年的主要结算户银行流水，和下游最大的某钢铁公司的近三个月的销售合同复印件。

在核查过程中，贾某某发现Caa公司下游客户某钢铁公司有4份同一月份的销售合同复印件上，钢铁公司的公章罕见地盖在同一位置上。贾某某提出核实销售合同原件，Caa公司却拿不出来。显然，这几份钢铁公司的销售合同存在伪造。

此外，贾某某发现Caa公司有一个账户流入流出明显不同于其他账户，便现场要求该司提供原件核实。李某某迫于无奈，终于“坦承”该流水实际户名是其关联企业Cab公司，而此前并未披露有关Cab公司的信息。

通过查询银行征信，居然发现Cab公司名下有2000万元的抵押贷款。原来，李某某不想担保公司获悉其该笔负债，所以故意隐瞒Cab公司；但为了增加Caa公司销售收入，想出用Cab公司银行流水混入Caa公司流水，以及变造下游销售合同的方法，企图蒙骗担保公司调查人员。

（4）对第二还款来源的调查。

该项目拟定反担保方案为：

一是李某某提供个人名下价值500万元的别墅一套抵押登记给CAA公司，办理抵押登记；

 

二是Caa公司提供价值700万元的自建厂房（含厂房、宿舍、仓库），签署附条件转让合同、抵押反担保合同，但不能办理抵押登记；

 

三是Caa公司夫妇承担连带责任反担保。CAA公司贾某某对上述反担保措施进行了详尽的调查。

经了解，李某某刚刚离婚，离婚原因不详，所以李某某无法提供配偶连带担保。贾某某实地查看了李某某的别墅，并咨询了当地的房产中介，认为500万元的估值比较合理；但查看李某某的房产证，写的是李某某是唯一的产权人，无共有人。

该抵押物业的购买时间是在李某某和前妻的夫妻关系存续时间，理论上是夫妻共同财产，应该由李某某和其前妻共同抵押，如双方离婚时该财产分割给李某某一个人的，该物业才能由李某某独自所有。为了核实该物业的权属，项目经理要求李某某提供和其前妻的离婚财产分割法律文书，但李某某以个人隐私为由，婉拒该要求，同时也表示，其前妻不能为该次担保签署任何法律文件。

另外，对于Caa公司租地自建的厂房，由于土地是向当地村委会租赁、逐月交租，为确定该租赁关系，贾某某要求李某某提供村委会对该土地租赁关系、上盖物权属证明。李某某又称，村委会认为本届班子不能为前任村主任签署的合同出具证明。贾某某要求与李某某一起去村委会核实，李某某却以没约好来拖延调查时间。

（5）对借款人资信的调查。

贾某某通过人民法院网、企业信用网、银行征信记录，对李某某、Caa公司及其关联公司进行了查询，发现李某某存在逾期还房贷累计12次，且Caa公司的关联公司Cab公司有一笔未执行终结的诉讼（执行金额110万元）。

综合上述调查结果，Caa公司无有效采矿许可证，经营连续性受到影响，借款用途不清晰，不能形成合法有效、可控的反担保措施，企业实际控制人的存在较大道德风险，经过CAA公司内部评审，终止该项目调查。

据后续跟踪了解，该笔项目的真实情况如下：

Caa公司由于受到当前铁矿销售不畅的影响，企业流动资金缺乏，在求助担保公司之前，已经将部分厂房、土地转让给他人（村委会对此知情，所以李某某不愿意担保公司去核实）。李某某因为婚外情，与前妻离婚，别墅也已经分割给了其前妻，但尚未办理过户手续。

为向银行融资，李某某对银行的业务人员许以高额回报。银行客户经理由此介绍担保公司介入该项目，并指导李某某进行造假。次年，Caa公司在因违规开采被当地政府部门勒令停业。由于缺乏资金，Caa公司内忧外患，李某某最后选择逃跑到国外避债。

二、问题与思考

1、调查提纲的意义。

风险控制能力是担保公司的核心能力，而担保项目的风险最主要来自信息的不对称。信息的不对称，主要两种表现形式是“信息未披露、信息被误读”。信息未披露，即判断方未充分获取交易事实；信息被误读，即判断方获取事实，但由于专业能力所限，错误的解读事物的联系性。

这样，要获取充分的信息，并正确的分析信息，就必须拟定一个科学、合理的调查提纲，有针对性、有意识的去搜集判断担保项目所需的基础事实，将担保项目所需要的判断点、基础事实、基础材料，通过提纲的形式固定下来，做到不遗漏、有层次、有逻辑。这样，既有利于提高调查的效率和质量，也有利于后期的分析判断。

2、调查提纲的拟定原则。

任何形式都要服务于内容。调查提纲的确立，要服从一个中心——担保项目的调查要点，紧扣两个基本点——第一还款来源和第二还款来源。这是调查提纲拟定的普遍原则。但对于不同的行业、企业类型，要有重点的内容，不能千篇一律。对于本案例而言，Caa公司所称的主要经营是采矿，采矿是国家特许行业的，所以对采矿许可证的问题，要重点调查。

3、调查提纲的实施。

拟定了提纲，只是提供了通向穷尽事实的一个通道，项目经理在实施调查时，不仅要做到眼到、口到、耳到，更要做到心到。心中有目的地了解一个要素，除了观察，还要分析其逻辑联系性。

比如，如果不仔细观察，不可能发现Caa公司提供的银行流水异常，有其他公司的流水在里面，也不可能发现销售合同公章的奥秘；如果不关注李某某和银行客户经理对借款用途的不同解释，就不会关注借款用途的合理性；如果不仔细思考，无从得出这些虚假的材料后面隐藏的目的。这样，调查提纲的实施过程，实际就是项目真相的还原过程，也是项目风险点的凸显过程。

编排/李玉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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