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谨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无讼阅读立场

 

文/斯伟江

本文为作者向无讼阅读供稿

昨天（5月26日）下午二点半，复旦林森浩投毒案最高法院死刑复核法官，约见了辩护律师，唐志坚律师和我一起向最高法院该案复核合议庭的二位法官陈述了意见，除了我们之前交的几万字的意见外，我们提炼的观点主要为五点：

1，黄洋喝入的化学品远不到致死量。

2，本案黄洋死因不排斥存在多因一果的可能性。除了胡志强法医外另二位肝病专家出具会诊意见，意见表明，本例患者（黄洋）除了二甲基亚硝胺中毒外（最好明确摄入剂量），尚不能除外药物过敏、药物性肝损伤和药物性肾损伤的叠加因素。

3，本案定性故意杀人是错误的，林没有杀人故意，只有伤害故意，所谓见死不救，只是害怕投案、侥幸心理，以及认为黄洋能被救治好等因素导致。

4，本案量刑过重，不应判处死刑。

5，本案程序违法太多，质谱图也藏匿起来不出示，违法管辖，从侦查到起诉到审判管辖都违法。鉴定程序明显违法等。唐律师更仔细地谈了一些细节。

最高法院法官表示，本案他们很重视，由刑三庭副庭长担任审判长，二位资深法官担任合议庭成员，并表示会依法公正复核此案。法官表示，他们已经到上海提审过林森浩。（在此之前，承办法官因为个人原因，被更换）。法官态度很好，仔细聆听了律师长达二个小时的陈述，但也不可能有任何迹象看出端倪。最高法院的法官问了二个问题，其中一个是，你们对林投毒是否有异议？另一个是细节问题。

在前天下午去北京的前一晚，林森浩的父亲打电话来，说有人告诉他，最高法院内部已经通过复核，维持上海高院的判决。对于这种消息，真假难辨，我非常理解作为父亲的心，我儿子生个病，我都很担心，何况生离死别。我特意做了一个PPT，带了投影仪，希望最后一次机会能尽量说明清楚。我在陈述中也引用了复旦哲学系教授王德峰的观点，认为现在的教育，缺乏人文教育，偏重专科，教出了一批高学历的野蛮人，王教授说：

“当他们进入了大学后，又被分到各种专业进行专门人才的培养，如果不是主动选择，还是不太会有机会去接近这些经典。那么，就算他（她）是一名高学历者，他（她）也很可能同时是一个人文修养有空白的人。更严重的是，这样的孩子，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容易偏向一个竞争社会的功利主义目标。说得极端一点，就是“有知识、没文化”。而一个“有知识、没文化”的人，会缺乏人生的基本信念，精神上没有一个可以安顿的地方。这个问题很严峻，但是人们似乎有些司空见惯。”

林和我多次谈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四处乱闯，且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大学期间就只看了三本人文书，其中一本是《活着》。林说：

“我也不知道我的自我评价是什么。我觉得我以前不是很珍视自己的生命经验，珍重自己的生命体验，我太不爱自己，对自己不满，我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认为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坚定的人，一种不坚定的人。有的人有评判标准、价值观稳定，有些人则随波逐流。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价值观是好的价值观，不成熟。我在为人处事上一直在努力，又没有正确的输入。像一个到处走，到处闯，不知道去哪里的人。”

现在的司法机关，明明手里有质谱图，因为可能对林森浩有利，对自己不利，就藏起来，不给律师看，这算不算高学历、懂法律的野蛮人呢？本来上海应该是国内司法文明的典范，为什么在这种案子中，不肯将事实查明，不能如念斌案一样，让警察出庭，所有的鉴定人出庭？

死刑复核的核准率本来就高，这种案子在上海属于敏感案子，多重渠道显示，非法律的力量介入了司法，这样的力量，也不会在最高法院消停。不管如何，我在最后对法官说，这个案子，不管你们如何判，质谱图、肝脏切片都在，终有一天会重新复核的，我希望，律师、法官、检察官都能对历史交账，法律人对得起法律和自己的良知。

深夜一点回到上海，一路上，不停地在想林父和黄父的遭遇，两个父亲，一个已经失去亲爱的儿子，一个正在经历或将失去的过程，法律跷跷板，悲剧连悲剧，此起彼落。又想起不久前一个德国法官来介绍德国司法，说德国已经废除死刑，最长的无期徒刑，一般也只坐9年牢就可以获释。我在想，这样的国家怎么治理呢？他们的犯罪率是否会畸高呢？又回到了孔夫子：“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家庭、学校、社会、个人，谁能告诉世人，谁有多少错？不过，法律上，最终都要林承担的，其他都是虚的，个人毕竟是实的。

最高法院死刑复核法官的办公地点，在北花市大街X号，没有挂牌子，门卫是武警，里面大门用金黄色的金属装饰，据外媒报道，这里是全世界死刑核准最多的地方，比全世界其余国家加起来还多。如果核准，林也是这国家保密的数据中的一个阿拉伯数字：1。而我希望，他是0。据说世界就由0和1组成，生生谓之易。

世界上很多事，可能本来就很简单，林自己说，”世界上很多没有头脑的事情，自己是无心的，在别人看来，就是有心。现在回过头来，我看得很明白就是记者所说的匪夷所思。”，这大概就是命运了，我们做律师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作为父母的，不管是林的父母，还是黄洋的父母，就如圆规一样，失去了一只脚，再也画不出圆来，如《诗经》云：踽踽独行，岂无他人！

2015年5月27日下午

林森浩答问记录二次，记录可能不全，这一版，也是一家之言，也供大家多了解这个众口曰杀的人。

第一次的问题来自中青报

一、为何投毒

1， 一审时，你称投毒是想恶作剧想捉弄他，你现在还坚持这一说法吗？

是的，这是事实。

2， 恶作剧为什么要针对黄洋而非其他舍友？

因为当时黄洋正好讲到愚人节要捉弄人的话，加上平时和黄洋也经常互相开玩笑，加上他的那句愚人节要捉弄人的话。

3， 你想用恶作剧对黄洋造成的什么样的“惩罚”？

只是想要他难受，仅此而已，如何难受，我也没往下想。

4， 一审时你提到和黄洋只是彼此“有些看不惯”，并无直接矛盾。看不惯有哪些？最反感的是什么呢？

其实黄洋这人，我并不讨厌，还聊理想、人生，看不惯的事，如黄洋开玩笑都喜欢占上风，我不喜欢占下风。譬如他和导师出去吃饭，回来老是要说教，说做人要吃亏，我想你自己为什么不肯吃亏，无非也就是这点小事情。

5， 起诉书称你因“生活琐事”对黄洋“怀恨在心”，琐事你觉得具体指的是什么，能举几个例子吗？

起诉书指控的因生活琐事怀恨在心，这不存在：如旅游的事，黄洋说林不用问他，这要不是检察官说起，我都不会想起。如有时候，我躺在床上，让黄洋帮我取一下手机递给我，黄洋会做，但会不情愿地说一句，不要指使我，根本不能说怀恨在心，我们在宿舍里有时聊理想、人生，不会有这种芥蒂。

6， 此前有报道称你和黄洋矛盾的起源是因为桶装水水票，发生矛盾后你就不再喝宿舍的水了，是这样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呢？

不是这样的，我不再喝宿舍里的水，纯粹因我回家把水杯落在虹桥机场，我当时想离毕业还有4个月，而且我大部分时间白天、晚上（有时）都在医院里，我在医院有水杯，我就决定不买水杯了，在宿舍里喝瓶装矿泉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可以去问付令元、谷杰他们，我平时经常请客，水票10元一张，才多少钱。

7， 你是什么时候在QQ上删除黄洋的，为什么？

我不敢确定是我删除，我没有印象加过黄洋，QQ加入黑名单，对方也可以，实际上黄洋是否上Q Q我都不清楚，在相处期间，我都没有删过。

 

8， 你提到愚人节前，黄洋可能对你恶作剧让你很担心，为什么这么担心，正常的话愚人节不是单纯一场游戏吗？

我没提过黄洋的玩笑让我担心，他愚人节恶作剧也不是说针对我，我们以前互相开玩笑较多，所以我才开他玩笑。

 

二、投毒过程

9， 你说在投放二甲基亚硝胺前曾查询其毒性并有大量大鼠试验治愈例证，但查询二甲基亚硝胺的资料显示其为高毒性，在投放前你没有担心过会造成严重后果吗？还是你有意为之？

3月初那次查询，如果不是公安机关提起，我都不记得了，这是为论文做准备，论文需要一定篇幅，所以扩充论文需要有一些切入点，文章会厚实一些，这次查询肯定与此案无关，和此案有关的查询，都是在投完之后，3月31日晚上，由于查询时目的都明确，如寻求心里安慰，因此与心理安慰无关的信息，有时会忽略掉，心理安慰指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当时就这么发生的，如果当时真的发现会致人死亡，我要么会中止，要么做完之后会毁灭证据，但我根本没料到这会导致黄洋住院和之后的死亡。严重后果确实没想到。

10， 在黄洋出事后，你曾为黄洋做过B超，在见到黄父时也很“淡定”，同学们说你当时谈论的是论文，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呢，有没有过犹豫想要坦白的时候？

我在4月2日中午想过坦白，如果4月2日中午黄洋激我一下，或盘问我一下，我会坦白，平时中午不回去的，这天我心里很矛盾、害怕，当时我回去在宿舍里一直等黄洋，没想到黄洋没问我。

直到黄洋的父亲来了以后，我觉得事情闹大了，很害怕，表面上虽然很淡定，但可以从我在网络上查资料，我很慌张，得知饮用水送检之后，我更慌张，以为要被发现，当二次送检都没有检测出来之后，我既想让他们知道毒物，又不想暴露自己。我心里很慌张，但表面上只能装谈定，像第一次黄洋父亲来宿舍睡觉的时候，我一直不敢回去睡觉，我都等他睡了几个小时之后才回去，当时每天手机一响，我就心惊肉跳，六神无主。

11， 一审时，公诉人称，黄洋病重后，你频繁搜索二甲基亚硝胺毒性，及检索方法。是侥幸心理掩饰罪行的表现。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是，这绝对不是，我其实是心里紧张，第一次4月3日查是想查怎么检测，4月7日查询是想查为什么他们查不出来。

公诉人在庭上长篇大论，我当时认为有些不符合实际，但我怕辩解给人不好的印象，就没有给自己辩解。

我认为我毕竟犯了大错，犯了大错的人还老辩解，会给人印象不好。

这些我律师也没有对我说可以辩解，律师原来说庭前会再来一次，结果没来，我对庭审程序不了解。

12， 根据网页记录，你曾查到两例“二甲基亚硝胺” 2克就致人死亡的案例。而你取出的毒物有75毫升（约75克），哪怕实际注入饮水机中的毒物只有20克，也是可致人死亡十倍以上的剂量。你查到这些案例后，担心黄洋会死吗？有没有想过去自首，告诉医生，好挽救黄洋的性命？

其实2克致人死亡的案例，我根本没看，我们人查询时目的性很强，我当时3月31日晚查询的目的是看味道，我只是看了标题，致人死亡，放在有色酒里面。所谓75毫升，应该是没有的，而且水里会稀释，黄洋喝进去也只有一口，也会吐出来。因此，一口我在里面测试，我在看守所里的杯子是有刻度的，我大口喝水，大概一口20几毫升，吐出一半，只有10毫升，乘以浓度，其实没多少，当然这也是我事后的想法，事发前没考虑那么多，想黄洋喝一口，呛出来，发现然后骂我一顿，而已。

要真要杀黄洋，我不敢，也不会这样，如果真的投毒要杀，这样投毒，我肯定是第一嫌疑人，我也没那么蠢和大胆。

关于剂量，律师告诉我这个瓶子没有刻度，卖二甲基亚硝胺的人开始说这瓶卖出当时只有60-70毫升，又用掉25毫升，剩下的又放了二年，能剩多少很难说，我记得只有1/5左右。侦查实验说的50毫升也不精确，侦查人员说我是放任，那个时间心情平静，多少其实不是很在乎多少。

我从来没想到黄洋会死，就算我在看守所呆了十几天，都没想到黄洋会死。在我的律师告诉我黄洋死了，我很震惊，我印象中，这只是一次性肝损伤，过了就会自动修复，怎么会继续恶化呢？当时认为不会死或有严重的后果。因为我网上查询到的就是“对症支持治疗”，这个医院一直在做。如果当时告诉医生可能会更好，但当时没有这个胆子，核心还是认为黄洋不会死，而且医院治疗也没有错，和我在网上查到的不违背。

13， 警察来到学校将你带走时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当时就想完了，整个头脑空白了，连跟家里打个电话的意识都没有，在学校保卫处呆了几个小时，就很后悔。

14，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黄洋去世的，当时你的反应是什么？心里在想什么呢？

4月21日下午，律师来告诉我，当时上午是黄浦区人民检察院来问我，我还是一副恶作剧心态的模样，律师告诉我，黄洋死了，我心里很震惊，几秒钟的头脑空白。

15， 你有为黄洋的死伤心吗？现在提起他的死亡，你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吗？为什么？

觉得很内疚，一直有疑惑，对死亡一直有疑惑，觉得不至于死，想起他父母就更觉内疚，他父亲那淳朴的样子。

我刚得知黄洋死亡的时候（上海看守所），我天天说梦话，后来同监室的人说我几天都在晚上说梦话，说对不起，对不起。黄洋是很无辜，我对不起他和他父亲。

三、看守所这一年

16， 整个一审庭审，你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法官宣布死刑的那一刻，那一刻你心里怎么想？

没表情，在庭审期间，公诉人诉讼代理人说这二个家庭都不幸，很悲哀，我差点哭了，我马上控制住了，我还撞了一下头。

是没表情，我平时就这样，我平时也不笑，我记得超声科室主任王文平 调侃我说笑一个，我都没笑。在众人面前哭，我觉得很丢人的事情，现在好一点了，这是我性格上的缺陷。

宣布死刑那一刻，我都没反应过来，我走出法庭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中午只吃了一个包子，在宣判完法院到三看的过程中，我把中午吃的唯一一个包子都呕吐了出来，在宣判过程中，我都没听见什么，法官敲槌子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在法庭上感觉很不安，我在法庭上都不敢看我爸，一不安，我的脸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17， 你没有痛哭、情绪失控，是努力克制还是情绪没达到这一步？

努力克制。

一个姓郭的法官在庭前也对我说过，林森浩你一定要控制情绪。

18， 在看守所被关押、等待二审的这一年里你在想些什么？这一年你是怎么度过的？

我在一审之前，我一直在寻找我犯罪根源，一开始，我的思维很不连贯，我这个事情就是一个偶然性事件。

我一直在看书，发现犯罪根源，我过一阵子就对我的犯罪根源有不同的看法。

公诉人说我是不善于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我信以为真，对中央电视台也这么说。

一审结束时到新的看守所，我万念俱灰，书也不看了，没有任何希望，现在二审律师进来会见之后，我重新鼓起勇气，重新看书，努力按法律争取自己的权利，如果二审维持，我也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安然离开这世界。

一审没宣判之前，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我通过阅读，觉得自己又发现一些自己的缺陷，通过转变观念，认为自己能克服这些缺点，以后，人生不会再犯这些错误，没想到是死刑。

19， 夜里梦到过黄洋或者投毒这件事吗？会失眠吗，失眠时想些什么？

在上海市看守所时常失眠，医生给我吃安眠药，我在给他父母写道歉信时，梦到过他，在谈人生、理想等，我们没仇恨。

失眠时想怎么对黄洋父母表达自己的愧疚。

20， 这段时间有看什么书吗？印象深的是什么呢？

从前段时间恢复看书（二审律师介入后），看经典名著，如托尔斯泰《复活》，聂赫留朵夫年青时对不起一个女孩，当他看到那女孩就愧疚，后来做了很多好事，完成了自己的救赎。我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如果缺乏社会阅历，就必须有阅读的习惯。我以前大部分时间在应试教育上，我在文学、宗教、哲学方面的书就三本，《围城》、《活着》、《三国演义》。除这些之外，没有阅读。如占上风，观念上不对。

如不阅读，看看电视剧也好，我生活太单调，除了做实验，就是运动，我记得有个师姐说我情商太低。2010年，我一整个人很浮躁，问主任XXX，主任说看毛泽东选集，我真到图书馆借了看，看不下去，后来王问我怎么样，我说你就是要让我为人民服务，就过去了。

21， 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是你最常想起的，是黄洋？还是父母？为什么？

黄洋的父母，一失眠就会想如何对他们说话，欠他们太多。

22， 你有后悔过吗？如果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没有，为什么？

后悔有，觉得很可惜，黄洋很无辜，我的人生也很可惜。

当时有一本书，叫《心理控制》，说不要后悔，要控制，所以一后悔，就想到这本书。

23， 在脑海里，你重新推演过这件事吗？你觉得是否有可以避免的契机？

太多了，契机太多了，这件事情非常偶然，最关键是3月31日，如果当时2年前把毒剂上交或扔掉了，或当时黄洋接水时直接制止，但没想到后果这样严重。

24， 从事实来讲，你杀死了黄洋。如果万一上诉失败，你被执行死刑，你会把你的死归责于谁，你自己、黄洋、家庭教育、学校环境、社会还是别的什么？

归责于自己，自己没有这种控制自己性格因素当中不好的因素、观念、习惯，自己没有主宰自己的命运。

25， 你很喜欢看《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你会觉得自己和杀死小明的小四有些像吗？为什么？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在QQ上写过八个字，胆子要大，下手要狠，这句话，篮球课的老师讲的，作为鼓励，这条微博也是鼓励自己要勇敢一些，这些电影台词为了烘托自己勇敢。

微博上有很多误会，语境不一样。

和小四不像，他是报复，我是偶然事件。

26， 你现在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一些不好的习惯，做了这件事情，后来又懦弱没担当，导致黄洋的死亡。

27， 如果最终免于死刑，并且有朝一日能够走出监狱，你会选择怎样的生活？

我会选择那种真正实现人生价值，对社会有用的人，做义务学校的老师，而不会选择世俗成功，我首先会为二家父母，他在的时候做一个孝子，之后才会做些奉献，包括小孩小时候，性格上有缺陷，如果发现，如何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以前在乎世俗，眼光，如找工作，小医院不行啊，活在被人的看法里，现在如但丁所说，选择自己的路。

我以前已反省，但反省出来就是自己不够强势，开玩笑要占上风，现在不一样了。

28， 如果二审维持原判，你如何看待这一结果和死亡这件事？

我觉得以命抵命，我已对得起黄洋，就是还对不起他父母，面对死亡，虽然有焦虑，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心理，安然努力面对。

当时面对死刑判决时，我很焦虑，心跳很快，我会努力面对。

四、逝去的大学生活

29， 本科期间，你在论坛上发了1万多帖子，当时是现实生活中交不到朋友吗？为什么会在论坛上花这么多时间？

我不知道，我在论坛上有段时间很浮躁，为了刷等级，如长老之类，很活跃，在本科期间有朋友，观念上，我看不惯的事情不会趋从，本科也有好朋友，我之所以选择离开广州是本科时不快乐，周围人情味太少，本质上我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如对方冷漠，我不会去逢迎。

30， 在复旦大学，你和周围的人关系如何，感觉你和葛姓室友关系也不特别好。你感觉自己的人际关系紧张吗？或者周围人对你都有敌意吗？

我在复旦二年多的时候，很顺利，和葛关系一般，但和其他人关系不错，没有敌意，如果有敌意，评价就会差，如果放在本科，本科的同学对我评价可能会差些，现在同学评价不错。

31， 你曾多次在短信和网络上与同学、网友发生争吵，你自己觉得原因是什么呢？

有，只有一个人，有特殊原因，其他没有。因为他总骂我，我就骂他，他还说要来上海捅我。

32， 你觉得自己平时是一个好斗的人吗，为什么在虚拟世界会这样呢？

不是这样的人，别人说我很随和，但认死理，你骂我，我就骂你。

33， 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如果有，你觉得你们为什么能成为好友呢？（如果没有，你觉得原因是什么呢？）

有。林鑫源，好朋友不少人，我总体上偏孤僻一点，我喜欢独处，独处时更自在一点。

志趣相投，家庭环境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志趣相投最主要。

34， 以及从中山到复旦，你感觉会有让你不适应或者不开心的地方吗？

我很喜欢上海，特别是上海医学院的环境，让我觉得安定，我希望自己通过努力改变自己，成为一个强势的人。

35， 你在复旦时，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呢？

跟同学一起运动的时候，包括跑步到黄浦江，骑车到朱家角。

36， 同学们都说你在学校活动和课业上都给自己很大的压力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是什么让你产生这么大的压力或者动力？

我并没有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我只是比较追求上进，我希望能成为一个比较优秀的人，象我参加社团，为了克服自己内向的性格，为了锻炼自己认识多一点的人。

37， 黄洋曾戏称你为“凤凰男”这会让你不满吗？你觉得自己是“凤凰男”吗？

黄洋没有说过我凤凰男，我听别人说过，我自己原来不知道，天涯论坛上看到，百度了一下，我以前羞于提及家庭，家庭比较贫困，黄洋没提过，他的家庭也一般。

38， 你对“凤凰男”这个称呼怎么看？会觉得这背后存在歧视吗，为什么？

当时凤凰男，认为是歧视，现在我觉得我的自尊心比较健康，别人歧视是别人素质低。

39，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心理不健康或者自卑的人吗？为什么？

有点。我认为自己以前有些不当观念，缺乏自信，一直在纠正，但纠正的路有点偏，但现在不会了。

五、童年和高中

40， 跟我们讲讲你的童年吧，最值得回忆的是什么呢？

童年，跟小时候的朋友一起去钓鱼，烧烤，游泳等，一起打游戏。

41， 能谈谈你的父亲和母亲吗，在你心里他们是什么样的形象呢？

父母。父亲性格偏内向，有时候有点爱面子，我父母都很勤劳、淳朴、不狡猾，本分，特别我妈，大道理懂得不多，和父母之间缺乏如何做人的讨论，我很对不起他们，他们在我身上有一定的寄托，因为我念书优秀，对不起父母。

42， 在QQ日记里，你写道：“像《恰同学少年》里面那个在进大学时对着学校领导说他自己父亲是他雇用的挑夫一样，我在本科以前一直也有这么一种自卑的身份心理，每次听说谁谁谁的父母是什么医生、大官的，我就会内心小羡慕一番。”你的父母会让你感到自卑吗，有过因此引发的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当时看这电视，这个男的把他的父亲说成是挑夫。

我以前会对自己的家有些自卑，但是从来不会嫉妒，当时羡慕是大官，也是调侃，我尊重自己的父母。

43， 在从家乡考进中山大学后，你有过不适应吗？如果有，最不适应的是什么呢？

刚到大城市，有不安感，主要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那段时间做了一些错事，有时候会自欺欺人。

44， 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呢，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其他方面的压力？

报考时候没怎么想，当时我爸要我留在广东省，中山大学分数不高，医学又是中大最高的，就选择了，也是随机。

45， 你后来曾怀疑过自己选择的影像检查方向，为什么呢，这给你带来了很大的苦恼吗？

我曾经怀疑过，曾想转专业，后来是因为世俗观念，做B超没动手术那么威风，其实我挺热爱这行业，没有很大烦恼，有些世俗观念，会有些压力。

六、投毒之外的林森浩

46， 你说自己需要“勇敢”这样的正能量，为什么？哪些事情让你感到自己是一个怯懦的人呢？

需要面对投毒这事情，去担当，我连用对讲机对黄洋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我连在大家面前笑、哭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需要勇敢。

47， 你喜欢交响乐，最喜欢的是哪一支交响曲呢，为什么？

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非常喜欢音乐，特别是交响乐，音乐有时让我充满能量，平静。心情低落时听音乐，让我重新燃起热情。

48， 你在日记里写：“我的潜意识中确实有着一种想借助裙带关系上位的成分，可是我的自尊心又时不时把我给拉回来继续奋斗，形成了我矛盾的人生观与价值观。”你所提到的这种冲突可能大多数人都会有，你觉得为什么自己会产生矛盾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呢？

我都不记得写过这样的话，可能是一时冲动，当时没有资格讲人生观和价值观，当时我没有成熟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49， 是因为你迫切地想要成功吗？为什么？

50， 从出生到现在，你感到最快乐的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为什么呢？

自己的努力取得成绩，让父母觉得高兴的时候。

51， 你有信仰吗，或者说你最相信的人生理念是什么？

信仰，脚踏实地地奋斗。曾经说信共产主义。

第二次问答问题来自央视心理访谈

1、 媒体报道了这起案件之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讨论，其中有三个关键词“冷静”、“冷漠”、“冷酷”，有人这样评判你，你心里很委屈吧？有没有被误解的感觉？

答：我已经习惯了，没有犯罪的时候，也有人这样评价我，也有同学说，林森浩这个人平时看着酷酷的，在玩游戏的时候，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我已经习惯了，有些事情不大用心去解释。

2、 在之前的采访中你说过，你没怎么笑过，在众人面前哭，你觉得是很丢人的事情，你一直都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吗？喜怒哀乐是人的正常情感，为什么对你来说这么难？

答：应该是一种习惯，长久就这样行为处事。长久这样，可能有些遗传。

3、 听你父亲说起，他说有一次你的母亲报病危你都没有什么面部表情，难道在家人面前也不能表达真实感情吗？

答：不怎么表达。我偷偷地问了医生，医生说心脏衰竭，说错了，主治医生说不是那么严重。

从小学到高中住校，但父母忙于生计，父母也可能也没有这个能力，教育也是自我成长的过程。

4、 你多年的好朋友告诉我们，你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有花过家里的钱，不仅如此，你在汶川地震时还捐出了自己做家教挣来的八百元钱，从这些信息看来，你是一个有责任心有爱心的小伙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命案联系在一起。事后你自己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答：爱心、责任心。我觉得这个事情，偶然性很大。我做了很多反思，我剖析的很深刻。从心态和性格往下剖析和犯罪的事情都会断掉。世界上很多没有头脑的事情，自己是无心的，在别人看来，就是有心。现在回过头来，我看得很明白就是记者所说的匪夷所思。

5、 你在复旦大学的同学告诉我们，你很乐于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这似乎和你的自我评价不太相符？

答：我也不知道我的自我评价是什么。我觉得我以前不是很珍视自己的生命经验，珍重自己的生命体验，我太不爱自己，对自己不满，我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认为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坚定的人，一种不坚定的人。有的人有评判标准、价值观稳定，有些人则随波逐流。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价值观是好的价值观，不成熟。

6、 你的同学还给我讲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故事，你曾经花了一千块钱批发了多条一模一样的男士围巾在学校卖，但是一条都没有卖出去。俗话说“货不全不卖钱”你当时为什么不多选择几个品种？这和你的性格有关系吗？

答：我做事不大考虑后果。原本同学和我一起去，后来同学没去，我自己去，我看围巾不错，就批发来。我总是逃避问题，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个性不会反思，老师推荐看周国平的书，我没买，如果当时看了就好了，直到现在才看。

7、 我看了你上大学期间的笔记本，除了课堂笔记里面还有一些你摘抄的关于为人处世的小文章和心灵鸡汤之类的文字，在生活中你是不是总有些很困惑的事情或者烦恼？（能举个例子吗？学校生活的和家庭生活中的例子）如果有，对你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答：这个问题是诱发这次犯罪的很大的可能因素。我在为人处事上一直在努力，又没有正确的输入。像一个到处走，到处闯，不知道去哪里的人。看《非诚勿扰》，有女嘉宾说为人处事的道理，潜在对我有影响，其中说到，成功的男人是善于制定规则的人。我就让自己做一个善于制定规则的人，善于制定规则的人做事情强势，别人说一句，我就还一句，后来和黄洋开玩笑，不怎么留情面。

8、 你在给家人的书信中嘱咐家人一定要看《心理控制术》，你是觉得自己有心理困惑吗？如果有的话是什么呢？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答：这本书帮助我们认识自己，树立价值观，习惯一旦形成，不犯大错不知道，习惯根深蒂固，思维方式有一点差别， 就会导致思维倒过来，这本书能帮助自己认清毛病。最近看《红楼梦》也一样，贾家人性格都不一样。之前看过很多励志书，看的时候热血沸腾，看完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心理控制术》有帮助人具体的改变的方式和步骤，所以值得推荐。

9、 从事发到现在，你给大家的感觉更多的是冷静，那种可怕的冷静，这种表面的冷静背后是什么？

答：冷静背后是一种空，没东西，是麻木，是和残酷不一样。和别人明明知道结果怎么样，还决定去做，是不一样的，我是没这种东西的。是痴、是呆、是随波逐流。以前看历史剧，人很古板、慌张，不知道要什么。

10、 在一审判决之后，你看都没看父亲就下去了，这个细节被众多媒体报道，以此印证你的冷酷无情，当时你真实的状态是什么？

答：不敢看，看了情绪控制不住。二审被律师一带，就控制不住，后来在小房间哭了很久。

11、 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度过的？一定想了很多吧？

答：看了很多书，做了思考，寻找犯罪的根源。现在越来越清楚，应该怎么样为人处世。现在有点晚了，但朝闻道，夕可死矣。

12、 你给黄洋的家人写了很多封道歉信，很多人说你是为了征得他们原谅力求改判，我想除了这个目的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答：还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的心里话。对他们不予原谅，也是理解的，确实是让他们遭受了这么大的苦厄。

13、 二审开庭你看到黄洋父母时哭了，是长久压抑之后的爆发吗？当时的心境是不是很复杂？

答：当时对他们丧子之痛的心情理解。我中间休息时也哭了很久，我后来也想了为什么哭，对两个孤寡老人，心情理解，很痛，一下就控制不住。

14、 一审时你说你的作案动机是“愚人节的一个玩笑”，这个事件是偶然性的，事情过去后你也有过反思，你觉得偶然背后有必然性吗？如果有，这个必然又是什么呢？

答：一念之差，也有必然性，也是很偶然，如果吕鹏当时不给我发信息，也就不会有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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