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露,是一名离婚律师。出于职业素养,我希望能够妥善解决你们的纠纷,为我方当事人的利益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而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你们所有人,家庭和睦,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作为律师的你,在别人眼中难免被封存在律师“固有”的形象中,但你却分明知道,自己何曾没有细腻的情感和美好的期许!今天天同诉讼圈别开生面地为您推荐一篇小说,描写的正是一位离婚律师眼中的人情世故:不那么drama,不那么刺激,所寻的,无非也是平淡如水的幸福。

 

文/代十二

来源/微信公众号 天同诉讼圈(tiantongsusong)


莎莎和艾伦的婚礼安排在国庆节第四天。请柬早就发了出去,我作为女方的发小自然早就收到了信儿。


可直到头天晚上,谁也没能联系上这场婚礼位列上宾的人——陈燕。


我正想着这件事,门铃就响了,愣是吓得我浑身一凛。


这个点儿……谁啊?


门铃还是一直响一直响,相当执着,催命一样。我怀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悲悯之心开了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的脸就被重新扑进屋里,第一反应是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入室抢劫,下意识就拎拳头,撕扯之中听见那人凄厉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白露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啊!!!”


陈燕?


我跟陈燕是吃饭认识的。往更早了说是买彩票认识的。


临下班那会儿找门卡,意外从包里摸出来十几块钱,皱巴巴地揉在一起,这种毫无印象的钱一般归为意外之喜天降横财,哪来的回哪去,下班以后奔着彩票站就去了。彩票站门脸不大,我花了十块钱买了两张刮刮乐,没图企中奖,结果刮出来张五块的,正站在柜台前面换另一张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个人,脚步未至嗓门先行,“给我来张十块的。”


彩票站这地方本来就不怎么招小姑娘出没,先来个我还没被参观够又来一个,这会儿一屋子大老爷们的眼神全跟着往门口的方向看,我不看又好像显得我很失礼,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


她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团胡乱揉在一起的纸币硬币叮叮当当地落在玻璃柜台上,五毛一毛的蔚为壮观,老板查了一会儿她的钱,“少一块。”


“不可能——”


“真少一块。”老板把一堆乱糟糟的钱推到她的面前,“不信你自己数数。”


“不数。”漂亮女人翻了个白眼正巧看到我站在她旁边,“妹妹,借一块钱?”从我手上把纸币抽走的时候点烟的功夫劲儿顺势揽住了我的肩膀,“算你入股,中奖了姐请你吃饭。”


估计是放肆惯了早忘了禁烟令这档子事儿——可她长得好看啊,抽烟看在旁人的眼里都赏心悦目,市井的俗气让她侵略性的眉眼变得接地气起来。她坐着个铁板凳翘着二郎腿,一行一行刮开彩票的涂层。本来风平浪静,忽然见她一拍柜台骂了字正腔圆的一个字,灰白色的烟灰连着跳着火的烟蒂直接就掉在了她裸露的大腿上。


“老板!给我换钱!”


然后又痛得嘶嘶哈哈地往自己的大腿上拼命地吹凉气,“??”


一块钱而已,我没想让她还;谁成想这妞手气这么好上来就中两千,说话算话地拖着我就走要请我吃饭,酒过三巡她胳膊肘撑在大排档摇摇欲坠的小桌板上一只细长的手轻轻一摆说妹妹咱们俩真有缘吧,你叫什么名字?


白露。


好,好名字。


哪儿好啊,烂大街了都,扔一百块钱砸十个人有八个人叫这个。你呢?


陈燕。


哪个燕啊?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好,好。


结果很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句里头根本就没那个字儿,敢情陈燕是跟我装呢。


陈燕三十出头,长得漂亮,胸无点志,一事无成,在我租住的小区楼下开一个24小时超市,超市24小时营业她却不是24小时上班,她本人什么时候在全凭心情,她跟莎莎和艾伦是同门,大学那会儿学编导,上班时间也在摸分镜,想拍个电影,按自己喜欢的来,倒不图出人头地。


后来混熟了我就说陈燕你真胸无大志啊,你的人生就没有点理想吗?陈燕穿一件一字肩的上衣领子拉得很低露出整个漂亮单薄的肩膀,拿着指甲刀锉新修的指甲:有啊,怎么没有,说着抬起头看着我,我的理想就是,好好拍戏,努力挣钱,包养一群像你这样在CBD累得跟狗一样连楼下四十块钱盒饭都吃不起的小白脸……


啊不是,小白领。


白露你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哦,律师。搞离婚的?


陈燕说着调笑似的看着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我说,你这不是造孽吗。”


我就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小法院门口那些见到男女双方就拦下来递名片“二位,离婚吗”的那种缺德律师。


这时我才想起来问陈燕为什么失联这么多天,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才知道陈燕这阵子闹离婚。陈燕这个婚当年也结得莫名其妙。不对,去年吧?陈燕这边亲友不多,我当时还给她包了个很隆重的红包,彩头很好,尽管她也知道这俩人过不到一块儿去,早晚都得离——陈燕这种人,对艺术和分镜的热情远远大于某一个固定的人——离了就对了。


陈燕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倒,“我还以为你当年能说呢。”


“说什么?说你跟他不合适,早晚都得离?”我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可是你说的。你当我那么缺德?”


艾伦和莎莎结婚那天陈燕作为特邀特别特级VIP还是迟到了半个钟头,婚宴上已经要杯盘狼藉她才风尘仆仆地赶到。


“哎,你知道我最近在参加电影节嘛?那些最佳编剧最佳导演什么奖的很烦的,我真的是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陈燕见了莎莎直接就往怀里搂,也不管人家带没带妆;艾伦见是陈燕,旧也不叙了,见着陈燕还是语塞:“陈、陈燕学姐。”莎莎叫了陈燕多少年学姐他就跟着叫了多少年,这会儿脸都被他丢尽了,他丢得心甘情愿,“你这么远赶回来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哪里的话不吃醋不吃醋哈哈哈哈……”


“看艾伦那个傻小子样。”我嗑着瓜子直翻白眼,用的偏偏是喜闻乐见的语气,俗话说长兄如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也不过如此了。说着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陈燕从我身边坐下,似乎十分嫌弃我这个草木皆兵的熊样,“你把这玩意儿摘了好不,你怕人看?”


“不是,这里不少我客户和前客户……”我看陈燕朝自己伸手深觉墨镜不保赶紧用手扶住,“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这大喜的日子,不好。”


“……”


莎莎还是穿着小礼服走过来了。她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握着陈燕的手,哽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我深呼吸了一次刚想说没事,你实在没什么说的也没人逼你不是,莎莎这厢就咬了咬嘴唇,“白露姐……”


“哎你看看你,出息呢。”我说着还是把莎莎轻轻地搂在怀里,“我跟陈燕这不是都在这儿陪着你吗。”


“白露姐,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陈燕把手里一包已经抽出来半张的纸巾递给莎莎,“你别在白露的肩膀上擦鼻涕,她今天这件衣服挺贵的哈哈哈。”


莎莎“噗嗤”地笑了出来,“白露姐,他以后要是欺负我,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哈,我可不管这个。”我说,“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希望以后你找我,我们谈的都是私事。”

 

 

 

 

实习编辑/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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