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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花开，白驹过隙，转眼又到毕业季，每年的这个时候，除了与相伴四载的同学各奔东西的离愁，大多数人心中萦绕的，其实是对自身前途抉择的迷茫和困惑，笔者作为去年刚走出象牙塔，专业从事刑事案件的律师助理，结合一年来的工作经历谈谈所见所闻与所思所想，希望能给即将毕业的同学们一些参考和启发。

一、律师助理的日常

外行眼中的律师职业总是自带光环，哪怕普通律师眼中的大律师也似乎是星光璀璨，高不可攀，他们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在谈判桌上气势凌人，在讲坛上挥斥方遒，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风雨之后见彩虹，成功的人总是历经磨难，除去公检法的转岗律师，做律师无一例外从律师助理做起，不论选择律师中的哪个专业方向，作为律师助理，总是会有一些共性的东西。因此，笔者想先谈谈律师助理的日常工作，当然，太琐碎的工作暂且撇下不谈，同学们工作后自然会接触到，只谈几个大的方面，大致勾勒一下轮廓，留下一些印象以供同学们参考。

就笔者的经历而言，从业初期，律师助理不如说是助理律师，即首先是“助理”，其次才是“律师”，原因在于从事的工作十分琐碎，在角色定位上更接近于助理。在日常工作中，除了办理刑事案件之外，律师助理通常需要兼职司机、摄影师、通讯员等职务。如出差办案或开会时，很多律师不愿意自己开车，这时就需要律师助理来开车，因此掌握熟练的驾驶技能已经成为律师助理应聘时的基本要求，此外为了团队宣传，在开会或其他社会活动时则需要拍照、写稿子等，琐碎之事，不一而足。

一言以蔽之，要想从事高大上的律师执业，首先要有从基层干起的勇气，大部分工作也都是如此。一般而言，律师助理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律师往往需要三到五年时间，且助理期收入远比不上其他职业，因此不管选择什么方向，一旦选择了律师职业，就应该有面临“三年困难时期”的准备。

二、刑辩执业素养

大多数人在律师方向的选择上“谈刑色变”，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以笔者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为例，刑事部共有约80位律师，这其中专门从事刑事案件的律师大概只有个位数，全所专业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助理只有不到5人，其他的基本采取刑民兼修方式。在笔者看来，相对于民商事案件，刑事案件对律师的职业素养要求更高，这是导致很多律师无法专业从事刑事辩护的原因之一。

首先，刑辩律师必须具有与公检法正面交锋的勇气。公安机关、检察院的职责在于打击犯罪，刑事辩护律师的职责在于为犯罪嫌疑人提供辩护，两者的职责显然相互冲突，在部分案件中可能会发生激烈的对抗，此时若没有正面交锋对抗的勇气，可能导致案件的辩护效果大打折扣。例如在笔者亲身经历的一起案件中，在庭审阶段，由于辩护人对鉴定人穷追不舍，此时公诉人却指责辩护人道德有问题，在这种关键时刻，面对庭上的犯罪嫌疑人和庭下的家属，若没有与公诉人正面对抗的勇气，不仅自身尊严遭受损害，更会失去委托人的信心和信任，不利于案件的办理。此外，例如违法限制会见、不同意取证申请等都需要有对抗的勇气（当然也要有技巧）。

第二，刑辩律师需要具有丰富的谈判技巧。在大量的经济犯罪，典型的如合同诈骗罪中，罪与非罪的界限可能非常模糊，行为人的行为到底该不该由刑法调整可能并不是那么明确，一些犯罪嫌疑人往往是由商业对手、合同相对方的举报才被关入牢笼。在当前以羁押为常态的刑事办案特点下，一旦丧失人身自由，由于司法惯性使然，嫌疑人就有极大可能被起诉、判刑。此时，刑事辩护律师需要跳出刑法框架，了解生意场上双方的矛盾，寻求妥善解决矛盾的方法。一旦双方的矛盾解决，则此类案件检察院可能选择不起诉，法院也可能判以缓刑，全案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在解决矛盾的过程中自然就需要高超的谈判技能，否则对方可能根本不愿意坐上谈判桌。

第三，刑辩律师要具有很强的风险防范意识。一有不慎，轻则行业处分，重则自己面临牢狱之灾，风险很大，这是很多律师不愿意接触刑事案件的重要原因。例如在向控方证人取证时，经过律师细致地工作，证人改变了自己的证言，作出了不利于检察院定罪的证言，此时检察院往往重新找证人做笔录，证人出于种种原因，非常有可能又作出与最初相同的证言，并称改变证言的原因是律师的教导。此时，若之前取证时没有录音，律师的局面将陷入被动，甚至可能被套上刑法第三百零六条的有关罪名；此外，在会见嫌疑人的过程中，也存在很多风险需要注意，如能否将案卷材料交与嫌疑人核实就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虽然刑诉法规定自审查起诉之日起，律师可以向嫌疑人核实证据，但在实践中，将案卷材料交与嫌疑人存在串供等风险，各地律协对于该问题也有不同的规定，需要多加注意，其他诸如不能递烟、不能传递书信等细节问题，很多律师都不清楚这些雷区，每年因此受到处分的律师不在少数。刑事律师的执业风险还有很多，有效防范风险不仅需要学习相关规定，更需要具有丰富的防范意识。

第四，办理刑事案件需要不断学习各种知识。首先是民商事案件知识，如笔者办理的一起串通投标案件中，被告人被控向招标单位行贿，使招标单位将工程采取联合招标的形式招标，以及干预评标专家的选取等，此时辩护律师不仅需要了解《招投标法》对于招投标的具体程序规定，还需要了解联合投标适用于哪些工程，本案是否适用联合投标，评标专家的选举程序等等比较细枝末节性的商事常识；在一些税务案件中，具备丰富的税务知识，跳出刑法的框架看案件可能会有意向不到的效果，如在一起虚开发票案中，行为人将自己A公司的车转到B公司名下，并在二手车市场上开票入公司账，控方认为没有真实交易，属于虚开发票，表面上看，按照刑法原文也似乎确实可以套上，但根据财政部企业会计准则、税收征管法等规定，关联企业之间转让财产是关联交易，从税法角度而言不管有无收取价款，都需要按照独立企业之间业务进行账务处理，依法纳税，因此行为人的行为完全就符合会计准则，说他构成犯罪未免牵强，运用财税法知识进行辩护就会取得理想的效果。除了民商事知识，刑事律师还需要不断学习刑法理论知识，在很多疑难案件中，多一点理论知识可能就多一个辩点，而多一个辩点就多一个机会。认识过程的无限性要求我们不断地从实践到认识，再从认识到实践，在此意义上，其实不止刑事律师，不论什么方向的律师，理论知识都需要日积月累。

最后，刑辩律师需要有一颗坚毅的内心，平衡好工作与生活。在办理各类不同的刑事案件中，会接触到各类不同的当事人，有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盗窃、抢劫类案件嫌疑人，有的是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公司老板，但一旦进了看守所，无一例外都会向律师诉苦或抱怨，紧接着就是对律师的工作抱有很大的期望，这种期望值远非民事案件可以相提并论，毕竟进了看守所，律师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此时作为有责任心的辩护律师，难免在工作之余还要心里牵挂着他们，思想上似乎永远难以得到休息，若没有一颗坚毅的内心，不能在工作与生活间找到平衡点，自己将异常疲惫。

三、刑辩道路之难

在笔者看来，刑事辩护道路的艰难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是办案难。办案艰难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是辩护律师的正当权利经常难以得到有效保障。刑事辩护历来有老三难的说法（会见难、阅卷难、调查取证难），当前随着司法环境的改善，老三难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但又有了新三难甚至十难的说法，可见刑事案件办理难度确实很大，这一点众人皆知，无需多言。其次是辩护策略选择难，无罪辩护还是罪轻辩护对于同一个案件而言，有时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处理结果。如某一行为人的行为是否构成犯罪存在争议，若坚持做无罪辩护，在当前无罪判决几乎不可能的司法环境下，可能会被法院认定为认罪态度不好而被重判，也可能因为无罪辩护的强硬态度，得到一个近乎于无罪的处理（免予刑事处罚），作罪轻辩护则可能得到缓刑处理。如何选择辩护策略，既需要辩护律师与当事人协商确定，更需要辩护律师具有丰富的辩护经验，准确判断不同策略对于案件的影响。第三是在复杂案件中，辩点组织难。如一些非法集资案件中，案卷动辄成百上千卷，辩护律师不仅需要阅览浩如烟海的案卷，还需要结合会见嫌疑人过程中了解到的情况进行辩点的组织，难度可想而知。

其次是案源获取难。众所周知，律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商人，商人没有了生意就要饿死，律师没有了案源也将陷入食不果腹的悲惨境地，对于刑事律师尤其如此。原因是多方面的，第一，刑事案件具有偶发性，没有谁会经常犯罪要律师辩护，刑辩律师几乎不可能有“老顾客”；第二，大多数刑事案件委托人无力支付律师费，而具有经济实力的委托人往往都是一些生意人，他们本身的人脉就能找到很多优秀的律师，如笔者这样的青年律师根本不可能进入他们的选择范围。因此，即使你有恒心做刑辩律师，假如没有案源，你的肚子也不会答应！事实上，律师权利维护、辩护策略选择及辩点组织都是技术性的工作，随着办案经验的不断丰富，可能都能得到有效解决，但前提是需要办理大量的刑事案件，而案源获取的艰难就导致律师可能很难有机会办理大量的刑事案件，辩护律师也就因此陷入了死循环，难以进步。正因为上述原因，在我国30万律师队伍中，专业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毕竟是少数。

四、寄语

对于律师职业而言，在选择律所，选择专业方向前务必慎之又慎，刑事辩护的道路充满挑战。如何选择，需要审时度势，需要缜密思考，更需要结合自身特点，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本文是笔者结合毕业一年来工作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写就，希望每一位有志于从事律师职业的同学们，能在本文中有所收获，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向，并不忘初心，持之以恒。

编排/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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